“不必了。”白玉堂说。
他眉梢微耸,笑容瞧得人背脊凉飕飕的,明明彬彬有礼、不冷不热的语气也叫人寒毛乍立,“劳烦知县大人挂心,只是白某观来此事涉及江湖恩怨,草莽素来搏命逞凶、出手不知轻重,倘使伤着官爷,家中老少尚候,得不偿失。”
白玉堂直白言罢,随在知县大人一旁的几个官差一时吞着口水默然。
显然不少官差想着,能与眼前煞神作对的,定然不是寻常好相与的江湖人。
白玉堂无意与这县衙一众多添往来,陷空岛的锦毛鼠本也不是将江湖恩怨一笔予于官府的性子,昨夜若非展昭重伤,他无处安心安置展昭,断然不会再入县衙。白玉堂当即一抱拳,收敛着性子,满目凛然,客客气气道:“此番谢过昨夜知县大人与诸位官爷辛苦,白某惭愧,领了大人这番好意。既孩子寻回,此人是立案张榜缉拿还是就此作罢,皆由大人定夺。至于此后,人犯走脱,若大人有一二消息,白某不情之请,还望告知一声。”
县衙诸人一时语塞,各自百味陈杂,有悄然松了口气,亦有心觉白玉堂这番颇有翻脸无情之意、言行傲慢。
“那是自然、那是自然,此事理当禀告展大人……”张知县还没来得及把心吞回肚子里,话里话外皆是对展昭的奉承。
白玉堂懒得再听,拎着刀言谢别过,抛下面目各异的众人,独自提步入了庭院雨帘。
县衙被雨声覆没、甚是死寂,动静好似也难辨起来。
那老太太身旁的年轻女人被狼咬伤,这会儿还在县衙院里昏着,昨夜救了老太太的自然是另有旁人。
不像是昨夜对展昭出手的人。
但此人并无掩盖行踪之意,想必与老太、捕猎人本就是同一拨,都是为二十七年前那桩说不清的恩仇来的。
雨渐渐小了,淅淅沥沥,又连绵不绝。白玉堂正沉思着 ,缓步淋着雨低头过了石拱门,有官差领着个年轻人相向而来。深青色的道袍湿透了,颜色有些发墨,臂弯里稳稳躺着拂尘,盘起的乌发沾着细密雨珠,连玉瓷般的面容略带急切地抬起时,长长的眼睫都朦朦胧胧地坠着水。乍一眼望去竟仿佛水墨从容晕开了青山绿水、风流缊藉。
“容九渊。”
白玉堂诧异地停步,目光淡扫容九渊鞋底不甚明显的湿黄泥,压着两分疑惑。
此去城中称不上远,二人既无好马,轻功赶路急去急回便是慢了些,一夜也算绰绰有余。可他心知容九渊擅直行攀高不擅急急远奔,连奔一夜体力不支,添之夜难视物,山林崎岖,路上难免耽搁时间。
容九渊此番……来的出乎意料的快。
“白五。”容九渊乍见白玉堂一身血色,不由一怔,抿着唇也停下了。他眨眨眼,将雨珠眨了下去,焦虑与不确信的恍惚之色也轻轻溢了出来。但他未有问,只细细打量了白玉堂的眉宇眼梢片刻,缓缓放松神态,猜着他所疑,嗓音和软道:“刚到,天亮前见你放了烟火,赶来路上碰上几位好心朋友,道你们此时正在官府。”
一旁引路的官差见二人谈话,便也省了再寻知县大人的麻烦,扭头退下。
“你师兄未与你同行?”白玉堂面色稍霁,暗道自个儿连夜惊神,确有些心神不定,平白疑神疑鬼起来。
不过夜中赶路,那叶观澜倒也放心?
“隗侠士昨夜携同门师弟因故出城,同师兄回城时撞上了,我与隗侠士等人同行。师兄则独自回城,我们原约定在展大人府上会面,再做计议。此时想来是不必大动干戈,尤为幸事……”容九渊说到这儿,望着白玉堂在雨中若有所思的面容忽而脸色煞白,淡淡的眉目在料峭缠绵的微雨里一动,仿佛蕴着迷惑与悲意。
他沉默了良久,仿佛有些惶惶不安,掐着指尖似欲推演,又强自摁下这番心思,沉着眸低语苦笑道:“白五,小道妄论天机,才疏学浅,你该当一听了之,莫要当真陷了迷障,揽错于身。”
“……”白玉堂沉默须臾,不知是应了此话还是没应。
天公洒豆,容九渊的低语被雨声拢去,“你只一介凡胎,纵使日日夜夜守着,焉能矩周规值,顾得上……顾得上所有人。”
白玉堂终于撩起眼皮嗤了一声,“……此话,你是劝慰我,还是你自己?”
容九渊持着拂尘静立,亦是思虑半晌,隐隐面露疑虑涩然,答非所问地喃喃道:“便是当头一棒得解,又哪儿来的言出法随,倒像是天道命盘下的负隅顽抗。”
白玉堂未有接话。
“是我道行尚浅、却自负心澄神清,师兄说的是极,此番我不该下山。”
“……容九渊。”白玉堂拧眉。
天光昏暗,竟觉有些刺眼,容九渊唇瓣轻嚅,又平静了容色,“小道多言。”
“你说的正好。”白玉堂敛神,侧头望了一眼庭院另一头,小径蜿蜒入园舍,人是瞧不见的,只有风雨,“你若不说,白爷倒是梦里徘徊久了。”他凝视了许久,穿雨见人一般。秋雨濛濛,沾了他锋眉秀目皆是细珠,他话说得极为糊涂,紧绷的俊秀容颜像极了一把被顶开三寸的寒刃,锋锐出鞘又藏了一手鲜明冷煞,也叫人极为糊涂他究竟是明白了什么,又或是什么也没明白,陷入了当真的迷障之中,一时没了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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