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荣华与贵人的赏，我们都收到了。前一日，我还曾与莫良人一起去拜谢了温荣华。不过荣华事忙，见一面的功夫就有好几处人来禀事，走马灯一样的。我腿脚不好，走得慢，就不慎听到了两句，说是梁柱梁大人把御窑厂给围了，而后又不知是谁提了句您的名号，那语气不甚平和。倒是提醒了我，还不曾拜贺过您乔迁。只好又冒昧前来了。”
孙良人虽然看起来有气无力，坐在椅子上也不过搭个边，看起来娇怯不胜的样子。但说起话来却是不紧不慢，细水长流，气也足得很。
他来送礼拜会，也有亲近试探的意思。否则，也不会轻易说出在温荣华处听见的事儿。他已得罪死了曲承徽，不敢再得罪温荣华了。
“倒是客气了。我往日喜静，与宫里的各位公子来往很少。当时搬过来，他们也不过是叫人送了礼来，亲自登门的，确实不多。也有可能是那几日陛下来得勤，大家怕我误会吧。”
误会不误会倒是不一定。主要是人都不熟。白卿虽是京里人，但也没有认识的玩伴一同入宫，相互扶持。至于宫中邻近的几个，楚才人性子傲慢，和贵人低调谨慎，就连孙良人之前也是不良于行，难以亲近。
整个宫里最相熟的，除了身边这几个服侍宫人，竟然只剩下许瑺了。
“我是宫人出身，平白矮人一截。若贵人不嫌弃，我便常来请安。若贵人哪日嫌闹了，我再原路回去。左右太医说了，让我多走动，少闲坐呢。”孙良人很是会给自己垫台阶，白卿未曾开口相邀，他便自己忍不住了，一股子非要凑上来的劲头。
要真拒绝，也着实太下人面子了。
白卿没立时答应，而是静静地看了孙良人一会儿，在他终于脸上慌乱的时候，又慢慢移开了眼，望向窗外。
窗外的雪花已经从细小米粒变成了漫天鹅毛，扑簌簌地打着旋儿落到地上。没一会儿，就白了地。
估计这回去的路，也不太好走。现在这天气，雪还没有凝结冻硬，一路走回去，恐怕是要湿了鞋袜的。
“你愿意来，咱们就多走动。今儿天气不好，我也不多留你了。不过你这么一路走回去，恐怕也不方便。不如你坐着我的轿子回去，暖和安全，我也放心。”
白卿头一次这样半低着头，盯着人眼睛说话。他之前看许瑺这样子的时候，总有些心里发虚，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干，却总有些后背发凉似的，总想躲开许瑺的眼神。
但现在轮到自己了，他又忍不住做出与许瑺一样的姿态来。他也终于知道，为什么许瑺喜欢这样压迫着看人，而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躲避。
和那天白卿所面对的黑蛇一样，不过是想要试探，想要进攻，想要占据上风罢了。
来白卿的宫里坐坐，可以是投诚，也可以是打探。说亲近，也亲近。说不亲近，也有嫌隙。
但要是第一回来白卿宫里，回去就借了人家的轿子。说得好听，是攀附上了贵人，自己不知深浅，招摇过市。说不好听，就是不懂规矩，贪图享乐，说出去都是要挨罚的失德大罪。
可孙良人还是答得飞快又欢快，甚至身后长了尾巴似的，摇来摇去。
“贵人所承架辇乃是祖宗规制，我本该谢恩推拒才是。可一想到这也是贵人体训下情，宽和之举，便觉却之不恭，只能愧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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