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见白贤侄手提宝刀,可是江湖人士?”他问道。
“陷空岛白玉堂,不过是寻常商贾,习了些许拳脚,信马由缰走江湖罢了。”白玉堂道。
“陷空岛?我鲜有远行,倒是不知此地何处。”俞叔不知锦毛鼠名头,眼力却不虚,见这年轻人气质出众,便是懒懒散散地坐着仍似一把未出鞘的寒刀,知晓这不过是小辈谦辞。且他又打心眼儿觉着展昭如何都好,是个年轻才俊,同行友人自当是物以类聚的出类拔萃之辈。爱屋及乌,俞叔快慰,也不觉得自己见识鄙薄可羞,便多问了几句,“白贤侄是哪里人氏?陷空岛又是何处?离常州可远?”
“陷空岛乃是松江府一座小岛,在这广阔天下不过是不起眼的一隅之地,俞叔未曾听闻实属寻常。小侄乃金华人氏,与陷空岛卢员外及三位员外义结金兰,暂居陷空岛。”白玉堂笑答。
展昭闻声,似笑非笑地睨向白玉堂,未有言语。
白玉堂面色不变,颇有舌灿莲花之态,“偶然得幸识得展大人,可真实正气凛然、侠肝义胆。小侄钦慕,便厚颜一路相随、好沾沾这贵人之气,叫俞叔见笑。”
俞叔哈哈大笑,岂能听不出白玉堂是说好话哄他个乐子罢了,连连摆手。
“你们……如此,交个朋友,再好不过。”他说。
他久久凝视着含笑的展昭,放下心了一般,又来回反复地念叨了几句,“……大善、大善。”
“俞叔莫忧。”展昭道。他神态端正温和,字字句句熨帖,令人心头发热,也令心尖软得一塌糊涂,“小侄虽行远门,却遇贵人;虽为异客,却得知音;虽久漂泊,却识真情……小侄在外甚好,俞叔莫忧。”
白玉堂眉眼低垂,无声地笑了一笑,是难以言喻的愉快。
“好、甚好。”俞叔又道,眼中更是一热。
灯火摇曳,夜深人静。到此时,俞叔才缓了心神,幽幽叹道:“旧时,你与子濯一个性子,一心向往江湖风云,欲行侠仗义,做个快意恩仇、逍遥自在的侠客。白贤侄性情直率,虽自言商客,我也明白实为江湖英雄。昭大,你与他同行,如今……我也不曾问你一问,两年前怎就一言不发地往官府去了?”
铺中灯火葳蕤,暖光拉长了几人的影子。
展昭一时未言。
“子濯临终之言,你可还记得?”俞叔又道。
“……记得。”展昭道。
“俞叔放心,父亲之言,展昭不敢忘却。”他放下筷子轻声作答,含笑的神色笃定,全无动摇之意,“展昭心中困惑,大道修远,欲上下求索。展昭之道,与身在庙堂、亦或江湖,无甚区别,未曾变过。”
俞叔仔细端详他神态,“朝堂险恶,你既跟着包公……传闻包大人为官清廉、一心为民、铁面无私,身旁又有知己友人相携,我本该再放心不过。”他顿了顿,拍了拍展昭的手背,目中焦色难掩,正是敞开天窗说体己话,“俞叔我不过是山野村夫,不知朝堂重事,阿昭,我只知天下人心头吊着利,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。你跟着包公是好事,但包公乃文曲下凡,若要扫平天下难事,叫政通人和,定阻了旁人的生财升官道。”
而挡在这条路上、首当其冲的正是包拯身侧的展昭。
“我知。”展昭道,却别无旁言可以慰藉。
俞叔便罢了,沉默着起身将几人的碗端去洗了。
堂内剩一室冷寂。白玉堂歪着头瞧了一会儿,抬手够了够展昭的袖子,凑到他耳旁低语了一句。
展昭诧异抬头。
白玉堂起身绕到了展昭背后,双手一托展昭的手,让他自个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,俯着身,低笑了一句:“捂好了,不许听。”
展昭未答,白玉堂已经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进了后厨。
后厨传来碗筷磕碰的响声,不知二人低声言语了什么,不多时,便听俞叔开怀而笑。
待三人辞别时,从后厨现身的俞叔已然一扫心事重重地默然之色,笑面和蔼、一派往日的悠闲。他给展昭递了一张方子,只道阳暑未散尽,让展昭往后三日抓三贴药服下,好好养身子,这几日莫在大太阳底下走了。他一番牵挂爱护之心,展昭自然一一应了,帮着俞叔将铺子门板关好,方才与白玉堂、白云瑞从另一侧离去。
夜色深沉,城中添了霜露,便觉得风凉了些。
街巷上没了人,安安静静的,金黄的圆月照亮了青石板铺的路,也勾勒出三道影子。
“……你与俞叔说了何事?”
待走了两条街,展昭终于含笑发问,笑面犹似春风。
“想知道?”白玉堂顿步,折过身来抱着长刀、倒着慢走,口中戏弄道:“偏不告诉你。”
“果真?”展昭又问了一回。
“自然。”白玉堂得意洋洋道,满口诡辩之词,“若要叫你知晓,还让你捂着作甚,猫大人莫不是病傻了?”
月色灼灼向西去,高大酒楼之间夹缝而存的小小食肆尚未熄灯。
俞叔在桌边倒了一杯水,望着窗外明月摇首而笑,似是轻喃了一句:“年轻人啊……”字词跌进尘埃,没了声息,唯有一轮圆月静谧地守望着这一片山河人间,照亮了每一双熠熠生辉、朝气蓬勃的眼睛。
“俞叔看来,展昭如何?”
寂静的屋里好似回响笑语,张扬敞亮,还有几分掩不住温柔的低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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