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还未等到一句抚慰之语,展骐又自个儿抬起头来,好似想起了什么,有些急切道:“堂叔,我、我有要事告知——”他说的太急了,一口气没喘上来,自个儿把自己呛住了。
展昭怔住,顺着他的话接道:“何事?”
他又打量着这张焦急得近乎耿直的少年面孔,仿佛什么都写在脸上。展昭猜着些许,心下感怀,缓声抚慰道:“你莫急,细细道来便是。”
“几月前——六月末时,我与沈兄——一位太原结识的朋友,碰上一桩怪事。”
展骐不知展昭这几月所为,只焦心此事不得排解,忧虑多日,此时哑着嗓子直言便道,“有一伙江湖人似是在暗中运送大批兵器,且用的是棺木,多半是为躲避耳目,数目众多,行踪鬼祟,怕是有异。”他顿了顿,许是在斟酌如何言语,那双望着展昭的眼眸虽染哀痛却仍澄澈。大概是怕他年少之言,展昭不信,他又添了一句:“当真是我与沈兄亲眼所见!”
这话毕了,他的脸色白了些。
“此番、我、我……”展骐低下头去,声音哽住了,好似将憋在胸口的心事吐露之后,心神里紧跟着有不为人知的东西裂开了,摇摇欲坠着,敲打着他,“我不知深浅,见其中古怪就冒然行事,惹来此祸,且祸及友人——厚颜托词,虽目击此事、并无实证,但请堂叔……请展大人信我所言非虚,绝无信口雌黄、凭空捏造之意,”他重重跪了下去,被展昭双臂托住了,苦痛的哀求先急切地落了下来,“此时沈兄恐遭奸人所——所掳,求展大人寻得沈兄下落!”
“……”展昭心叹果然。
展骐昏迷到苏醒,想是无人商谈,未能得知一二,至多听闻沈星瀚下落不明。此时落得这般模样,消沉伤怀之余,还能记挂着所遇要紧之事和乍然初识的朋友,委实不易。
“此事我已有留心,”展昭温声道,“你且在府中好好休养。闻说沈小公子当日曾被高人所救,性命无忧,你且放心。来日若有沈小公子的下落,定当来信告知于你。”
白玉堂蹙眉瞧了一眼,到底是伸手将那小子拎着后领扶起,不冷不热道:“沈星瀚一事,便无你提起,沈家自会寻人,轮不到你操心。”
展昭臂上一轻,见展骐面色一白,又是焦虑又是迷惑,像是在怕展昭不肯接手一管此事。展昭略略摇头,好声好气地解释道:“玉堂与沈家有旧,家中长嫂正是沈小公子的堂姑母。沈家如今已然知晓此事,沈府亦有人马探寻沈小公子的踪迹,他既性命无忧,总能寻得下落。”
“啊?”展骐呆呆愣愣地抬起头。
展昭又笃定地笑笑。
“……”展骐想了片刻,茫然地侧头去瞧白玉堂。大约是性情有几分实诚迟钝,好半晌琢磨明白这其中渊源,这才明白白玉堂那话是叫他安心,他不由起身一拜,心下一松之余,硬是红着眼,正色肃然道:“无论如何,此事起于我,沈兄当日亦是为救我性命才涉险闹得下落不明,无以塞责,如今我……只能麻烦各位,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助。”因着十六年少,五官还没长开,这瘦巴巴、斯斯文文的面容上绷得再刻板也透着些孩子气的倔强。
白玉堂眼疾手快又将人后领拉住了,没叫这伤痛折磨后的轻飘小子一脑袋磕下去,否则他这四处不着力非得一摔难起。
他算是看出来了,这小子展家本性难移。跑出来当个江湖人,功夫不行也就罢了,脾气更是文人书生,实诚之余,还有些认死理,说话都一板一眼的。
白玉堂无语地瞧展昭一眼。
展昭失笑,点了点头。
白玉堂便动了动嘴,无声道:都是受你展家规矩荼毒过甚。
展昭却未有与他辩嘴,目色沉静,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展骐的面容,微微一笑。在一番波折之后深受打击却心有轻重缓急、人情物理,可见纯善赤诚。他轻轻拍了拍展骐的肩膀,温声低语:“此时归来也好,也能提前知会你一声……先回家罢,舟车劳顿辛苦,想必族兄尚在等候。”似秋日起春风、暖入肺腑,就此抚平一切伤痛,又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叹息。
展骐张了张口,抬头看了一眼天色,又乖顺寂静地点了点头,“好。”
回家去罢。
他与马车上的夜镖八百里以及断头二爷二人一一道谢拜别。
因展骐身体孱弱、独行不便,添之城中喧闹多声便是听者无意也多少厌烦,二人等不到沈嫮赶至常州,左右无事,干脆带着白云瑞,叫上阿昌驱车送展骐回了遇杰村展家。宗家几位相熟的年轻弟子闻说展骐平安归来皆是面露笑意,前来一见,却在门口堵住了。谁也没想到,展骐之父展晖见他赶早一步归来,不见欢喜不说,竟是闭上了门。
这……?
几位展家小辈面面相觑,失了言语。
那展晖……?白玉堂眉梢微动,想起中秋那夜见的高大似莽汉的书生,尚未言语,先见展昭面色如常,好似早有所料。他神色一顿,眉间一蹙一松,到底是懒懒一提探出车帘的白云瑞,坐在原地若有所思,没有出面之意。
展昭亦是平静坐着,视线穿过车窗帘子落在门前台阶站着的展骐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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